从医院出来后，太阳有些刺眼，我用手挡了挡，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，周围的一切都真实地可怕，不再像以前那样在我眼里只呈现出一片虚幻模糊的景象。
耳边不断回荡着程熠轻淡的声音:
「宋悦，我们二十五年的情分，你是打算彻底消耗完吗？」
「我是喜欢过你，但不欠你什么，如今，也不喜欢了。」
如今，也不喜欢了……
心脏像是被一阵绵密的针缓慢地扎进去，疼得我微微弯腰，缓了一会儿后忽然被人撞了一下，抬头却看见对面玻璃橱柜中倒映的自己。
乱糟糟的头发，皱巴巴的裙子，还有狼狈的面容，我望着玻璃中的自己站了许久。
回去后，我将和周时谦在一起后买的所有东西全扔了，我明明最喜欢浓烈的色彩，却为了迎合他的喜好而放弃了做自己，直到他初恋出现，我才发现他喜欢这些轻颜寡淡妆饰的原因，而我，却让自己成为了一个可悲的替身。
索性，我还没开始变得恶毒。
门被敲响的时候，我正收拾完屋子在厨房煮面，以为是周时谦，打开门，出现的是我妈。
那一瞬间，压抑已久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，也不管锅里正翻腾的面条，我直接抱住她，在她怀里呜咽：「妈……对不起……」
当初为了和周时谦在一起，我特意从家里搬出来租了间房子，完全忽视了家人，朋友，即使如此，我妈还是会雷打不动地每两周来看望我一次。
我欠他们的实在太多太多了。
没和她说分手的事，只说要搬回去住，不想再让她担心。
洗碗时，她突然说起程熠的事。
「悦悦啊，你程伯父下周三过生日，程熠那孩子这么多年也不谈个对象，现在可算是答应见见你程伯父朋友家女儿了，到时候你也帮忙看看……」
「啪——」瓷碗碎裂声打断了她的话。
「哎呦，你别捡了，手流血了，妈妈来弄。」她慌张地将我伤口冲洗后去找医药箱。
我看着冒血的指尖，心脏一滞，忽然想起第一次告诉程熠喜欢周时谦的时候。
那时他正在给发烧住院的我削苹果，听见我的话竟生生划伤了掌心，鲜血沿着刀锋往下滑，吓得我声音都变了调，他的手是要在手术台上救人的！
他没有立即去包扎，而是让我重复一遍刚刚说的话，我满脑子都是他在流血的手，从心脏开始的酸疼蔓延至四肢百骸，可我还是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重复了一遍:
「我喜欢周时谦，我想和他在一起。」
他当时拿着水果刀的另一只手微微颤抖，蓦的转身说去处理一下伤口，过了很久，他才回来，却对之前的事闭口不提。
自那之后，他对我愈发的好。
我在被周时谦一遍又一遍拒绝的同时，他也在被我一遍又一遍地拒绝。
直到那年圣诞节，我兴冲冲地跑去告诉他，周时谦答应和我在一起了。
那晚他穿着深蓝色毛衣，眉眼干净俊朗，抬手拨了拨我发间的雪，笑得有些苍凉:「恭喜你，得偿所愿。」
后来，我每次因为周时谦初恋和他发生争吵时，都会央求程熠去帮我找他。
太多太多次，我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一步陷入泥沼，看着程熠对我越来越失望，可我就像被夺了意识，只知道麻木地喜欢周时谦。
周时谦也曾对我好过，只是当他初恋重新出现时，他的情感像是在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，开始不断地推开我，憎恶我。
我又做错了什么呢？
我陪他度过了创业最艰难的时期，在他住院时整夜整夜守着他，在所有人都反对他时义无反顾地站在他那边，尽管另一边站着的是程熠。
往事一件一件浮现，心脏仿佛被猛地捏住，疼得我眼眶都湿了。
我清晰地记得这三年来发生的每一件事，我在周时谦身边是多么卑微，我又是怎么将程熠越推越远，直到他再也不愿回头看我一眼，我都记得。
「好了好了，不哭了，知道你从小就怕疼，下次可要小心点了。」我妈一边仔细帮我清理，一边安慰。
可我整个人如坠冰窖，想起了那天程熠在病床边说的话:
「你那么怕疼的一个人，竟也能为了他割腕，宋悦，是我低估你对他的爱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