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家里,我爸破天荒地没有对我动手。
他只是冷冰冰地命令道:
「做饭去。
「你弟弟马上就要放学了。
「他马上小升初了,必须按时吃饭!」
我妈往沙发上一瘫,指挥道:
「给我倒杯水来。
「整天工作就够累的了。
「还得去学校替你挨骂。
「你弟弟就从来不让我们操心!」
我强忍着没有说话,以免再次招来一顿毒打。
我父母其实不是一开始就这么「琴瑟和鸣」的。
自打我出生以后,他们几乎每天都在争吵。
我爸嫌我妈没给他生儿子,丢了老李家的脸,整天骂骂咧咧。
我妈觉得由于我的出生,才让她这么窝囊,抬不起头。
直到五年以后,我弟弟出生了。
他俩之间的关系倒是缓解了,可是我遭殃了。
由于超生,我爸交了一大笔钱,生活一下子变得紧紧巴巴。
所以他一有不如意,就对我动辄打骂。
我妈更是一门心思扑在我弟弟身上。
他们一致觉得,我才是不幸生活的根源。
弟弟放学回来,我正在厨房炒最后一道菜。
他一眼看见我脸上的瘀青,轻飘飘来了一句:
「脸肿了不影响做饭吧?
「动作快点!饿死了!」
等我端着最后一道菜走出去,我妈正哄着我弟喝牛奶「垫一下」。
我一眼看见,那正是孙老师特意给我的牛奶。
我留了一周都没舍得喝。
我终于忍不住了:
「那是孙老师给我的牛奶。」
话音未落,我爸手里的酒杯就朝我飞了过来,准确地砸在了我的眼睛上。
「啪嚓」一声脆响,我蹲在地上,捂住了眼睛。
可这并没有换来我爸的停手。
失去了酒杯的他,索性抄起酒瓶子,一边往嘴里灌酒,一边醉醺醺道:
「小兔崽子,一点良心都没有!
「要不是当年我心软,现在你都投胎去了!」
是的,每次我爸一喝酒,就会说起这段往事。
当年我一出生,他见是个女孩,当即想将我溺死。
水桶都准备好了,他抱起我正想往水桶里按。
却看见还是个婴儿的我,对着他笑了。
我爸突然就心软了,这才饶了我一命。
这么多年,他每次喝酒都会说自己后悔了,就不该心软。
一边说还要一边打我,要求我感恩戴德,记得他给了我「两次生命」。
我一直觉得,这段戏码是他最喜欢的「下酒菜」。
我妈若无其事地看着电视,仿佛新闻里正在讲的事,比我挨打重要得多。
我听到新闻里讲的,正是最近沸沸扬扬的连环碎尸案。
一时间,新闻声、骂声、我妈和我弟的聊天声,交织在一起,仿佛要将我淹没。
我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:
「你们是不是让我死了才行?!」
瞬间,家里一片寂静。
良久,我爸冷笑一声:
「那你就去死啊!」
说着,拖起我走向门口,我妈打开房门附和道:
「还学会威胁我们了?
「你在外面待一宿,冷静冷静吧!」
我被一把推搡在雪地里,单薄的家居服,挡不住刺骨的寒意。
大门轰然关闭。
我哭着哀求道:
「别把我自己扔在外面!
「我害怕!」
我是真的害怕,毕竟我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啊!
加上最近新闻闹得人心惶惶,我满脑子都是恐怖的画面。
可不论我怎样拍打房门,都无人应声。
房门里言笑晏晏,温暖如春。
房门外恐惧滋长,刺骨寒意。
巷子的尽头黑漆漆的,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。
我畏缩着,又冷又怕。
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放我进去,也许真的要一宿。
可这么冷的天,待在外面会冻死的啊!
正当我胡思乱想着对策。
清晰的脚步声响了起来,越来越近。
我壮着胆子喊道:「有人吗?」
无人应声,可巷子尽头的地上,却出现了黑色的影子。
我怕到了极点,情不自禁地倒退了几步,随后全速朝着大街上跑去,边跑边呼救。
可始终无人应答。
拖鞋不知何时甩飞了,我赤脚踩在冰冷的雪地上。
眼泪糊了一脸。
最终,我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。
很久很久之后,仿佛经历了一场长长的梦境。
一声尖叫将我吵醒。
我闭着眼睛皱眉思索:
我没死?原来是一场梦吗?
那我得赶紧起床做早饭了,晚了又要挨打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