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冬天,村里下了第一场雪。
养母去河里洗衣服,上游飘下来一个襁褓。
那条窄窄的河,每次涨水都会飘来很多孩子的尸体。
浪一涌,白花花的一片,几乎都是女孩。
襁褓瞧着厚,有好布还有棉絮。
养母拿棍子勾过来,想着孩子埋了,布和棉花可以带回去用。
她一边喊作孽一边挖好了坑,就在冻土覆上我身体的那一瞬,我蹬着胳膊腿,弱声哭了。
养母吓了一跳,赶紧将我抱起来重新裹住。
她跟养父结婚五年,一直没生出孩子,本来也想抱个男孩回来养。
然而那时,哪怕是有点缺陷的男娃,也没谁舍得送人。
她把我放水桶里带回了家,给我喂了一小碗米糊。
我吃完,就对她咧着嘴笑。
养父在煤油灯下抽着水袋烟盯着我看了半天,叹气:「算了,这都是命!」
「以后,就叫她米粒吧。」
平凡朴实又好养活的名字。
养父牛高马大沉默寡言,养母个子娇小脾气暴躁。
养父带着我四处讨奶水。
村里的老人说我是喝百家奶长大的,聚百家福气,一定会大富大贵。
夏天他们干农活,就用一个箩筐装着我,把我放在树荫下。
有小贩推着自行车卖冰淇淋,养父会买两根。
一根给我,一根给养母。
养母骂他乱花钱,又把我的冰棍掰一大半给养父,说我吃不完化了可惜。
我那时以为,以后的每天都会是这样。
然而四岁那年,养母怀孕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