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三哥死了。
据说是交易时中了条子的埋伏。
我掀开白布一瞧，好好的人被打得跟个筛子似的。
三哥与我关系还行，他出去跑生意，人手不够，我还从自己手底下给他抽调了几个机灵的。
其中就有我的那个千里眼，先前特意跑来告诉我乔熠与李雅沅有一腿的。
“谁做的？”我抬头问五哥，“三哥管的那条线一贯隐蔽，怎么就遭了埋伏？”
五哥叹了口气：“说是条子……可看这手法，我怎么觉得是李家呢？”
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。
乔熠站在我身后，一言不发。
片刻后，老爷子来了，看着义子的尸身，他的眼里倒也没有太多伤感。
他说：“查，我倒要看看，是有猫来抓老鼠，还是咱们被其他耗子偷了家！”
这事儿，由我查办。
从前我虽是老爷子的义女，可始终不得重用，做的都只是些杀人越货的表面行当。
直到去年“救驾”有功，才开始接手了宋家的情报网。
现如今这岛上的大事小情，便没有我不清楚的。
“大小姐觉得是谁做的？”乔熠问我。
我反问：“你觉得呢？”
“我就是大小姐养的狗，狗能有什么自己的想法？”
他脖子后仰，吊儿郎当，“狗就只想啃啃大小姐吃剩下的骨头。”
四下无人，我歪头问他：“听说李雅沅挺喜欢你的？”
“好像是挺喜欢的。”他笑眯眯的，承认得特别痛快，
“可我的心我的人都只属于大小姐，大小姐若是不喜，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再见她。”
我抓过他没好利索的右手，一点一点加重了力道：
“嗯，我不喜欢。便是来往，也别再让我发现了。”
我知他疼，可他却仍旧一声不吭。
乔熠是我三年前在运河边上捡回来的。
大概是饿疯了，他竟敢跑来偷我的钱包。
阿豪他们几个发现了这不怕死的，把人拎回来便是一顿毒打。
乔熠始终不吭声，我以为这是遇到了个哑巴。
本着厚待残疾人的善良思想，我喊他们停了手。
乔熠坐起来，冷飕飕地看着我。灰头土脸，瘦了吧唧，好在生了一双还算漂亮的眼睛，倒是让我愿意对他网开一面。
阿豪将钱包交给我，我将钱抽出来，全部扔给了乔熠。
“人想活下去，得先擦亮眼睛。”我警告他，“以后在这儿遇见姓宋的，记得绕路走。”
我转身想走，他却突然扑过来，死死抱住了我的小腿。
那帮跟着我的狗腿子头一次看到这种阵仗，登时拿刀的拿刀、掏枪的掏枪。
赶在这些人把自己活剐了前，乔熠急急张了嘴：
“是你说的，人想活下去，得先擦亮眼睛。我擦亮了，我认定你了，你收留我吧！”
他出现得突然又可疑，可我偏偏就是力排众议收留了他。
他在我手下做了三年，我空有大小姐的名，他自然也难有出头的机会。
他事业心一般，心思也让人捉摸不定。有些时候，他出的主意格外阴损。
可若当真让他去杀人，却又会开始生理性呕吐。
最后那些脏事，大多都得我去替他善后。
他嬉皮笑脸地向我表达感谢：“我愿意对大小姐以身相许。”
我一脚踹得他在医院躺了三天。
去年起，我有了实权，手底下的兄弟们自然跟着扬眉吐气。
乔熠也不再是个绣花枕头，听阿豪他们说，无论是打探情报还是运毒走货，他都比从前有出息的多。
阿豪不太喜欢他。
“那样的小白脸能成什么大事？惹了那么大的祸，大小姐为何还要舍命保他？”
我回答道：“我喜欢他的眼睛。”
他明明与我同龄，可他那双眼睛……实在比我的干净。
乔熠手掌心的伤口被我捏得渗出血来，他不喊疼也不反抗。
“恨我吗？”我问他。
“爱您都来不及，怎么会恨呢？”他咬牙切齿。
“爱也好，恨也罢，只有让你记住这疼，才不会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。”
我小声道，“稍不小心，你就会死，连我也保不住你。”
五哥来了。
笑眯眯喊我：“清时，又在驯狗？”
我松开乔熠，回身看向五哥。
我喊他五哥，马仔们喊他五哥，上头几位喊他老五，喊着喊着，倒是没有记得他本身叫什么了。
不只是他，别人眼中的我应该也是这样的。
我二十二岁的生日愿望是让所有人都记得我叫什么，五哥说，他会帮我。
倒也谈不上帮，只是彼此想法间的不谋而合。
可他大抵是误会了我。
五哥以为我是想要更高的权力，想要熬死老爷子弄死其他兄弟，以便将来让所有人都敬着宋清时这个名字。
这些也是他想要的，所以他要与我联手，等弄死了其他人，再将我也收拾了。
他过于自信，所以等后来我抓着他去找老爷子复命时，他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的。
“三哥做事一贯小心，如果不是家里出了内鬼，想来无论是条子还是李家，损失都不会如此惨重。据我探查，三哥出事前，五哥与李家曾有过不少次的亲密往来。”
五哥挣扎着想要向我扑来：“宋清时，你敢算计我！”
“我算计什么了？这路可都是五哥自己选的！”
我站在老爷子那边，立场明确，“义父给您一口饭吃，五哥也该知恩图报才是。”
证据确凿，五哥抵赖不得。
他突然就发了疯，笑得阴阳怪气：
“知恩图报？他给了我什么恩？他不过是把我当成了他的狗！老子就是要往上爬，老子就是要宰了他！等老子接管了这地儿，第一件事就是剁了他那把老骨头，然后送去喂狗！”
五哥说完，甩开身边的马仔，抓着匕首便要刺向老爷子。
五哥身手好，老爷子身边那几个保镖很快被他制服了。
眼见老爷子就要命丧当场，乔熠突然飞扑过去把人拦住。
乔熠被捅了一刀，但还是死死拖住五哥的腿。我瞅准时机，一颗子弹送五哥上了西天。
死得这么痛快，他得谢谢我。
若是被活捉了，三刀六洞，都得算老爷子心情好。
“你是……乔熠？”老爷子看着乔熠，转又扭头看向我，“很好，你们，都很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