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爷子姓宋,没人知道他的大名。
在这片囹圄地儿,他便是个土皇帝。宋,相当于皇姓。
老爷子没有亲生儿女,膝下养了八个义子女,得赐宋姓。
做我们这行的,性命大多不在自己手里。
老爷子的义子女永远只有八个,旧的死了,新的顶上。人随时会换,唯有这个“八”成为永恒。
老爷子迷信,这数字吉利。
能成为老爷子义女的人很少,我是唯一活着的一个。为此,少爷有不少,大小姐唯独只有我一个。
我带着乔熠参加酒会,三哥也来了。
“他是谁?”
“新养的小狗。”
乔熠听了这话,很是配合地“汪”了一声。
他一贯听话。
前些日子我之所以罚他,是因为听到他和阿豪他们在背后议论我。
乔熠说:“我也没什么太大的追求,多攒点儿老婆本能把大小姐娶回家,这辈子就值了!”
这些不安分的狗崽子总喜欢背地里拿我说嘴。
我不喜欢这些话,就罚他去地牢那边送饭了。
三哥上下打量了乔熠好半晌:“为了保他,你在义父那里受了不少的委屈吧。”
为保乔熠,也为保我自己。那日我跪在老爷子脚边,奴才似的给他捶着腿:
“他的脑子是个能做大事的,若是无凭无据地杀了实在可惜。
“我随时带着他,可以监视。如果他是清白的,将来也许也能成为父亲的义子。如果他是条子,仔细看着,才能挖出更多有用的东西。”
老爷子勾了勾手指,我便曲着膝盖往他身边蹭了蹭。
“老陈在我身边待了十一年,送出去的消息说不清究竟毁了咱们多少路子。可是没关系,咱们宋家可不是凭条子派来的一两个卧底就能彻底清算了的。”
他粗粝的手指缓缓摩挲着我的下巴,一遍又一遍。
我不喜欢他对我的抚摸,因为他身上有一股子尸体的霉气,
“清时,你长大了。义父既希望你长大,又不想你长大,你可懂义父的意思?”
我当然懂老爷子的心思,不然我也不会成为他唯一的义女。
三哥凑到我耳边:“清时,老爷子毕竟上了年纪,你也该给自己找个新的依靠了。”
“找三哥吗?”
他笑了笑:“荣幸之至。”
乔熠凑过来,伸出胳膊替我拦住了愈发凑近的三哥。
“我们大小姐无需依靠任何人!”
乔熠咬着牙,抬着下巴,“倒是我们这些人,还都得依靠着她呢。”
三哥冷笑,大抵是觉得扫兴,转身便走了。
酒会上的应酬还在继续。
今天的酒会是李家小姐的生日宴,我们同在毒窝,与李家也算有些塑料情谊。
李雅沅不怎么喜欢我,我倒是犯不着不喜欢她。
我来李家,是为了与她父亲搞好塑料关系。至于李雅沅,不过是个高档的玩物罢了。
她虽姓李,可她妈却不是李老爷子的正头夫人。她之所以能成为“李小姐”,主要还是因为她生了一张漂亮的脸。
“说是生日宴,不如说是一场拍卖会。”
我端着酒杯,给乔熠分析眼前局势,“看到二楼那些男人了吗?他们便是这场拍卖会上的客人。”
他们相看的,就是李家的那些姑娘们。
最贵的,是李雅沅。
自十六岁起,她的生日宴每年都会大操大办。与其说是生日,倒不如说是她的磨难。
“应该没有人比她更恨李万春了。”我笑着道,“如果给她一柄刀,她会亲自剐了她父亲。”
乔熠蹙眉:“子女当真会这般憎恨自己的亲生父亲?”
我哂笑:“你可知李雅沅为何讨厌我?”
“还请大小姐详细说说。”
“因为我自甘堕落,成了宋老爷子的刀。”
有人找我闲聊,我笑眯眯端着酒杯走了过去。乔熠留在原地,我猜他应该是明白了我的言外之意——李雅沅,并不甘心一辈子成为李万春的傀儡。
后来有人来向我汇报,说那天酒会的后半场,乔熠与李雅沅在无人之地勾勾搭搭。